月里

【弓凛】First Love -04

来到UBW线后的Archer想起了自己生前与远坂凛的故事，Archer视角。

*生前弓=卫宫，“卫宫士郎”=UBW男主

*这两章提到的内容都和ubw线后期的发展结点有关，部分情节可能和原设有点小出入，我会在最后放出来。ooc属于我，理解属于他们两人。

今天是召唤日~这篇文也就此完结啦。谢谢大家的点赞、评论和推荐！

 

-01 【弓凛】First Love -01-月里 (lofter.com)

-02 【弓凛】First Love -02-月里 (lofter.com)

-03 【弓凛】First Love -03-月里 (lofter.com)

07.

 

 

在决心背叛远坂凛转向Caster阵营前，Archer曾短暂地犹豫过。原因无他，他在生前的战斗中曾多次没有信任远坂凛作为魔术师的能力，一心以为自己的选择可以保护她，然而事实往往证明她才是更成熟的应战者。

就和如今作为他的Master的远坂凛如出一辙。

时过境迁，他为自己生前的幼稚感到难堪，但很快又被悔恨取代，因为他再一次看见“卫宫士郎”做出相似的选择。从来没有改变过的少女，从来没有改变过的少年，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在他面前重演，而故事的结局他早已知晓。

曾经千万次，他跪伏在剑丘之上，白色的袍子被风吹得鼓起，荒凉的无限剑制里，脚下是数不尽的血与泪，他一遍又一遍地审问自己，为什么要做出那般伪善的选择。若有机会重来，他会改变这一切。

而当下正是机会。

他要抹杀卫宫士郎，就在这一次圣杯战争中。

“远坂凛的胜利”这个目的不能阻止他。倒不如说，这和他的目标并不矛盾。

其实他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。他告诉自己，远坂凛也不能。

 

真正彻底引爆他的微火恰是在与Caster的决战前，远坂凛自信满满地安排好一切：“一定要在这里解决Caster，这样Saber也就可以恢复原状，重新和士郎契约了吧。”

他停下脚步，难言心中复杂的感情。

他和远坂凛曾经在圣杯战争中就有如此亲密过吗？不、不，她所指代的“卫宫士郎”，已经不再是他。他在这个世界里唯独享有一个身份：远坂凛的从者，Archer。他和“卫宫士郎”处于绝对的对立面。

可同样如此幼稚的男人，远坂凛何以能够忍耐。他终于彻底意识到：如他生前一般，远坂凛和他的目的不在一个尽头。

他的背叛顺理成章，转向Caster不过时机恰好。

“你可别怨我，凛。只是这个女人作为Master更胜一筹。”他又一次看着远坂凛的背影，第一次说出绝情的话：“我会选择强者。”

“是啊。但是你会后悔。我绝对不会放弃。”远坂凛停下脚步，手指紧握成拳，她侧过脸，皱成一团的小脸落入他的视线中，远坂凛紧紧蹙着眉、咬着牙，他心头一紧。他想她应该是对他失望无比，因为他背叛了她。即使烂好人如他生前，在被背叛的那一刻，他也不是没有过沉重的挣扎。

果不其然，远坂凛语气肃然，但相较她的表情，她说出口的话几乎可以称得上算是温和：“你听好了，我会打倒Caster，把你夺回来。”

她向他宣告：“到那个时候，就算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。”

哈。他在心中轻笑。心中又浮现许久未曾涌现的酸涩感。

远坂凛仍是远坂凛，如果她再尖锐一点、刻薄一点、凌厉一点，如果她因为他的背叛而对他产生哪怕一点的恨意，甚至如果从始至终，她有对他展现出那么一点的冷漠，他都不会在生前和如今对她如此眷恋。

 

他在生前也是如此认定，远坂凛从来都不会改变，她在用尽努力过她自己的耀眼人生。 

于是在那最后一面之后，他的心就此安定，从此毫无顾念地走入荒芜的未来中。

他走过山谷，走过高原，用头巾将自己的发包裹，试图融入当地人的生活。他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援助过原住民，也曾经在尼罗河畔与不同肤色的人们短居。他重新拿起投影的干将与莫邪，试图去修正错乱的一切。

他曾无意间帮助过一群反抗政权的起义军，在那之后为了保护众生又射杀了无数立场不同的军人，血溅四处。时光流逝，变化的不只是肤色，他迷茫地站在地上，他的愿望原是保护他人，而建立在此基础之上，他手上沾染的鲜血却越来越多，被他亲手所杀的人逐渐堆积成尸海，踯躅前行中，心中如此麻木。

当地新政权的建立代表着希望，他对于理想的坚持是正义的，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，对吧？他明明看到更多的人得到了拯救，这一切理应值得。

他被得救的幼童抱住大腿，心中终于满溢拯救他人的幸福，不由嘲笑自己的软弱和犹豫毫无意义。然而这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，他人生最后的结局是被指控为某地政权的扰乱者。卸磨杀驴的结尾，说不上潦倒，却很潦草，有如他的人生。

被众人架上绞刑架的前一刻，他如溺水一般深潜进自我的意识当中，从纷繁的思绪和回忆中揪出模糊的影子，远坂凛静静站在月下，澄澈的眸子中只装下他一人的身影，她认真道：“你会后悔吗，卫宫君？”

那问题拷问着他，至今仍是。

已经选择了这条路，怎么会后悔，怎么能后悔。至少曾经，他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，保留过拯救他人的权利。他曾触摸过那些孩童的笑脸，这一切一定都是值得的。

项链贴身而带，他感受着那红宝石烙印在心口的形状，闭上了眼睛。

真的不后悔吗？

绞绳瞬间收紧，他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，双眼通红、青筋暴起，被牢牢束缚住的双手试图去撕扯将他如牲口一般套牢的绳子。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，在这一刻，求生本能还是战胜了一切，他不由自主地抬起脖颈，想要规避这命运。

然后，他看到人们的脸。

观看处刑的人群如黑云压境，一眼甚至望不到头，不少平民隐没在军人身后，他明明看不清楚每个人具体而微的脸，却还是被那些代表着大快人心的微笑表情而刺痛。

他在一瞬间明白了微笑的理由，他确实为了救人而杀过很多人，随之而来的结果是让更多人更痛苦。

他曾自以为是地以为实现了愿望，可那结果原来是虚伪的，自我圈定的虚假安慰就如留不下的圣杯，终究会被砸个粉碎。

覆水难收，于是他放下了手。他的挣扎渐渐微弱，逐渐没了声息。身体如一尾晒干的鱼，在绞刑架上晃荡了最后几个小小的来回，就这样彻底结束了他的人生。而当后人再度提起他——如果有人提起他的话，他的人生也被定义成为了穷凶恶极的政治犯。

如果这是作为杀人犯的赎罪，那么，他选择接受。他脖子上的勒痕久久不去，这就是他悔过的证明。

真的值得吗？

在他成为守护者之后，一次又一次的收尾，一次又一次的背叛，循环往复。再后来，他终于意识到这种永生毫无疑问地成为一种诅咒，在他如今的生活里，生命与绝望相生相伴，如影随形，他甚至无法如生前一般为成为杀人机器而赎罪。

他逐渐像行尸走肉般麻木不仁，至此终于成为英灵殿里和他人没有区别的Emiya——只不过是作为鲜为人知的无名英雄。往事纵如尘烟，但英雄们的事迹总在被世代传唱，赞颂声不绝于耳，精致挺拔的铜像遍布世界，宣扬着人们对英灵们的至高崇敬——而他是例外。无人知晓他的名字，自然也不会有人承认他、理解他、认可他。在他的生前死后，他都没有像卫宫切嗣一样，拯救过哪怕一个人。

他的理想彻底把他拖进无望的深渊。如此无力，如此痛苦。

直到他再次见到远坂凛。

 

战争中的时间总是格外难熬，他动用心思瓦解防线、消灭Caster，之后将远坂凛掳至爱因兹贝伦已废弃的城堡，威胁“卫宫士郎”来一决胜负。他将远坂凛捆在椅子上，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，得知远坂凛做的梦竟是他的人生。

远坂凛其实见过更多他狼狈的样子，因此他并不觉难堪，总之对他而言，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。久违的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，但时移世易，不论谁看，二人间主导权的掌握者都显然过渡为他，但远坂凛却好似不觉自己的处境危险，她在他面前一向率性自由惯了，反而直白地奚落他。

他既为她的这份天真感到温暖，又为她的松懈感到好笑。远坂凛在其他人面前可不能这样，不过他想，她其实很有分寸，于是难得好脾气地一问一答，如他们还是主从时。

然而远坂凛似乎却并不想维持这种和平，不断提到“卫宫士郎”，即使明知这种话会激怒他。她的身子往前倾，大声说：“但是我很喜欢士郎天真的地方，一想到‘他这人就这样’‘有这样的人存在也不错’，我就会感到救赎……”

他终于转头看向远坂凛，遏制不住地怒火中烧。远坂凛绝不会因为“卫宫士郎”的存在而被救赎，在他生前所作出的所有利她的选择中，她最终都否定了他。

但远坂凛也没有理由撒谎，她一向活得骄傲又坦然。她为什么要肯定“卫宫士郎”？

远坂凛接着将话锋转向他：“可是你又如何？做出这种事来，就只是想说空谈一厢情愿的理想是错误的？” 

“无数次为他人而战，无数次遭人背叛，无数次做着无聊的善后工作……于是，你就对人类失望了吗？Archer！”

可笑的质问，她果然从不理解他。他心似钢铁，站起身就要离开。

“身为剑所天成，这就是成为英灵后你得到的咒文对吗？这算什么，还有比这更恶毒的诅咒吗？”

“你的人生，我完全无法接受。无论是你那愚蠢的信条，还是你身边那些没能纠正你的人，都让我完全地……无法接受。”

天光大亮，他该离开去和“卫宫士郎”做个了结了，但他的脚步却如生根般，无法移动。

啊，原来远坂凛是这么想的。

原来远坂凛曾经并不是在否定他，而是在否定他太过轻视自我的行动。

他即将迎来的与“卫宫士郎”的战争，明明期待了如此之久，布局了如此之久，但此刻他的心却全然没有解脱前的释然。他处心积虑地脱离与远坂凛的主从关系，刻意将她推离这场自我与理想的战争之外，就是让她在此时此刻不能干预他的所作所为，然而远坂凛却含着泪水说：没有纠正你的人，让我不能接受；你的结局，让我不能接受。

他不忍看她落泪。不过他很快就遏制住了自己的妄想。远坂凛如斯冷静，不过是一时情绪激动，她很少真正流泪。他绝不能在这里主动向她投降。

然而下一刻，她的眼泪滚落下来，在白皙的脸庞上划出清晰的泪痕。

他僵住了，盯着她的脸失神，忽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远坂凛。他生前曾有数年时光与远坂凛交织。在卫宫宅，他曾无数次修习她所教授的魔术知识；在战场上，他的背后靠着的必然是远坂凛挺直的脊背；校园里的樱花落了，她将花瓣捧在手心，孩子气地一口气吹散，落在他的发顶、肩膀甚至鼻尖，引得她开怀大笑。他们之间的羁绊毋庸置疑，但他从未质疑过“远坂凛不曾理解他”的想法，带着这份心情，他走上了自己的终途。

但原来她没有怀疑他的选择，也没有斥责他的后悔，远坂凛从不说一些假惺惺安慰人的话，从他认识她起，这是她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，而让她哭泣的缘由是，他固执己见、伤痕累累，却没能达到自己期望的结局。

他曾以为没有人会认可他的理想，远坂凛也不会，因此他们毫无回转地走向截然相反的未来。而经年后，她却以眼泪作为诉说心声的有力证据，用骄傲的人罕见的软弱一举说服了他：她只是期望有人能陪伴他，有人能纠正他，不要无谓地走上那条注定会后悔的路，至少他应该得到相应的哪怕一点点幸福。

原来她真的如她所说，只有一个恳求，而这恳求，在属于他的圣杯战争还进行时，她便已经向他诉说了：让他把自己看得更重些。

她的泪水滴落进地面，绽开点点水痕，片刻便毫无踪迹。

原来他们从来都不至于风流云散，不曾背道而驰。不是远坂凛不曾理解他的人格，而是他从未真正理解过远坂凛。

 

 

08.

 

他要怎么去形容远坂凛呢？

他对于她生前的记忆，也不过短短五年。他一向坚信远坂凛会忘却这一切，不会将名为卫宫的人放在心上，即使他曾以朋友的身份相伴，但如果比较他们两人，一定是他将这份感情看得更重。

她教会他太多魔术知识，比较像他的同龄老师；他们也曾并肩作战，成为背靠背都会信任彼此的战友；萌生的初恋无法被稀释，她是他的爱慕之人也毋庸置疑。然而他年少时固执地认为，只要有远坂凛在他身边，他就无法达成自己的理想之路。

他一定会走上为了拯救他人而献身的道路，这条路上布满荆棘，充满伪善，但唯独这条路一定要走，只因这愿望出自他本心。没有人理解他，对他而言并不是一种打击。远坂凛不理解他也极具合理性，以她“战斗是因为战争就在那里”的处事手段，他这种将自己的理想视作神明、将自己的生命视作尘土的追求无疑如殉道者般无趣，因此他一次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判断。

但原来一直以来，远坂凛是理解他的。

她和理想并不是天平的两端，而是尽在彼岸。

 

他跨越时间线，再度见到远坂凛，最后的最后，所得到的是一场告别——像是在弥补他。他始终不曾向她郑重告别过，即使是生前的最后一次见面。他的离别一直是悄无声息的，就像他那些酸涩的心情。

他们二人都如此狼狈，像极了生前的那次死里逃生。在她面前，他总是抛不开自己的过去。而在他成为英灵之后，他应召唤而来，那黑发红衣的女孩又是远坂凛，总是远坂凛。

少女远坂凛的身影就在身前，她仰着头，语气几乎可以说是请求：“再和我结一次契约吧，Archer。”

他微微怔住，惊讶于自己居然真的有所犹豫。“我做不到。”他如释重负道，吐出一口浊气。

他已预见这条世界线上的“卫宫士郎”会走向远坂凛，这当然也是远坂凛的选择。在冬木，在伦敦，他们终将并肩同行。走向远坂凛，对“卫宫士郎”而言，未必不是一种走向理想的平衡。

原来在生前，他曾经真的有机会同她一起前行。在她离开之前，也曾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去时钟塔。也许他们永远不会成为恋人，也许他们间确实曾有暧昧的涌流，但那一切都随着他的拒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
只要在她身边，“卫宫士郎”就不会成为他，“卫宫士郎”会变得有私心，但更重视自己，他不会成为理想的牺牲品，就像他当年在远坂凛身边时会被她纠正一样。

“凛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，如生前唤她时那般温和。那种酸涩迟来地在心房涌动。

“‘我’就交给你了。”

被你选择和改变的“卫宫士郎”，一定能够代替我永远地与你站在一起。

唯有你，唯有在你身边，我相信，“卫宫士郎”终能贯彻他的理想到底。

卫宫宅中，月色之下，那时的远坂凛曾将双手背在身后，深深看着他的眼睛。而他在少女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面庞，听到她问出那让他思索了一生的问题：“你会后悔吗，卫宫君？”

他后悔吗？这过去的一切？

远坂凛望向他的视线，他没有任何一瞬比此刻更加清晰地感知到。少女现在也在看着他。

他终于有勇气回望她，不是伤感、无奈或不甘，而是释然的、平静的。他说：“我已经得到答案了。”

曾经十八岁的远坂凛提出的问题，最终由十七岁的远坂凛再一次为他解开。跨越一个轮回，他终于能够对她亲口回答。

为理想付出，他并不后悔。只不过再也得不到救赎。

但如果不成为守护者，他不会再遇到远坂凛。在他自以为被理想背叛而陷入苦闷与困顿之后，在他历经地狱般的苦难之后，他再一次遇到生前年少时喜欢过的远坂凛，如同命运一般，她降临在他面前，破门而入，叩响他遗忘的过去，给他无望的人生带来生前的回音，与新的答案。

跨过无数世界线的洪流，他握住的，仍然是远坂凛的红宝石，听到的，仍然是远坂凛的回答。

他出卖了自己的生命，出卖了自己的安宁，唯独没有出卖过他的悸动。而现在，她就在这里。唯一的远坂凛。

他对她微笑，努力地将少女的脸刻入记忆，以求在今后千次万次的轮回里，不至于再次遗忘。

“没事的，远坂。我今后也会努力的。”

他的身形渐渐消散，最终隐没在风中。

 

 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-First Love-

-Fin-